不吝春

flower gleam and glow

【保北】只抵一吻(上)

*包办婚姻,先婚后爱

*1w+

*年下

*混世魔王富二代保庆 X 人妻保镖北哥


01

张保庆塞上耳际,气哼哼闭起眼,烦躁地在汽车后座上蹭来扭去。没一会儿,好像尤嫌表现得不够抵触,干脆歪过身,斜斜伸出两条大长腿,霸占了整个宽敞的后座空间,压根不管身边还坐着另一个人。

 

他偷偷睁开眼,刘北山依旧岿然不动地望着窗外,似乎对这位少爷翻来覆去的折腾毫无察觉。

 

原本就憋屈的人顿时心头蹭蹭冒火,如同屁股下压着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安稳,来回扑棱着,一不小心就踢到了刘北山的脚脖子。

 

后者终于拨冗朝他投来一瞥,又凉又透,好似全然不把他的抗争看在眼里。

 

又是这副不咸不淡的冷漠样子,张保庆着实不喜,又没法忽视自心底涌上的歉意,只能没好气道:“小爷不搞偷袭,给,让你踢回来。”

 

刘北山收回视线,并不理睬他近乎于无理取闹的行为。

 

张保庆暗嗤一声不识好歹,掏出手机告知朋友自己无法出席今晚的聚会。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哟,又被抓回去了?

 

张保庆咬牙切齿回道:屁!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不跟他计较!

 

结果被杨子哲一语道破天机:得了,还不是打不过人家。

 

张保庆恶狠狠甩出一张“猫咪脏话.gif”表情包,不再搭理损友。什么玩意儿啊都是,一个个的净来添堵,交友不慎就算了,这事儿归根到底还得赖他妈,这哪儿是给他找保镖,简直就是请了尊如来佛专管他这只泼猴。

 

要说苏华芬也是用心良苦,她打拼创业近十年,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难免树大招风,半个月前竟接到了匿名恐|||吓信,声称要对她的宝贝儿子不利。虽报了警,可单凭一封类似于恶作剧的拼贴信件,一时难以挖出更多线索,警方也只能嘱咐她多加小心。

 

苏华芬最近正忙着拆分集团旗下的若干酒店物业,以合订信托组合的形式赴新加坡上市,这个节骨眼上商誉一定得稳,权衡再三决定先低调处理,找人去给张保庆物色了几名保镖。

 

其中就有刘北山。起先苏华芬并不看好这么个刚满22岁的年轻人,等到翻阅完了简历,当即拍板定下。


说起来,刘北山这短短廿载的人生也堪称传奇:儿时被父母遗弃,独自带着妹妹讨生活,生长在社会底层的苦孩子,一食一衣都靠拳脚挣得。15岁被拳馆教练看中,带着学习格斗,本以为遇到了贵人,谁知三年血汗训练后,被丢进了搏击酒吧打黑||拳。

 

凭借狠辣舍命的打法,刘北山很快成了地下拳场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赢的最多,赔率最高。然后,毫无意外地,在巅峰时刻被老板要求输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毕竟爆个大冷门,庄家才能赚的盆满钵满。

 

刘北山拒绝了,还提出解约,他想去堂堂正正地打职业赛。老板虽应下,却要求他再打最后一场,就当是告别表演。谁知这场所谓的告别赛却成了他在搏击场上的最后一现。一脚踹出后,他的对手撞在绳网上倒下,再也没有起来。

 

虽然事后调查死||者赛前服用了大量禁||药,但刘北山依然因过失杀|||人罪而被判入狱四年。

 

苏华芬公司的安保主管从前看过刘北山比赛,很是欣赏这名务实耐劳的少年,更有意向资助对方打职业赛,只可惜后者的格斗生涯终结在了四年前的夏夜。

 

如今机缘巧合,他得知了刘北山出||狱后尝试从事安保方面的工作,便愿意牵线搭桥,向苏华芬举荐可用之才。

 

就这么着,刘北山成了小张少爷的贴身保镖——险些还是保镖之一。


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张保庆相当抗拒身边被安插一堆陌生人,用他的话来说,这简直无异于被24小时看押监管。在和苏华芬一通闹后,母子俩达成协议,各退一步,只留下一人。

 

张保庆拿着平板电脑挨个审阅候选人的资料,看一个毙掉一个:这个太胖,瞧着不够机敏;那个太老,真遇上危险指不定谁保护谁;哟,怎么还有特长是说相声的,这是招保镖呢还是招捧哏呢……挑挑拣拣,到最后只有刘北山勉强入了张保庆的法眼。

 

“就他吧。”大少爷一锤定音。

 

“成,我也看好他。”苏华芬感叹,到底还是母子连心。

 

“别介,这纯粹是瘸子里边儿挑将军,凑合着来吧。”彼时张保庆还抱有幻想,寻思着大不了用糖衣炮弹攻陷之,腐化之,不就是多带一人玩儿么,多大点儿事。

 

结果却是自找麻烦。刘北山瞧着年纪不大,性格却死板得很,不论张保庆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轻易就范,并且拿着鸡毛当令箭,严格按照苏华芬的要求约束张保庆的一举一动。

 

——放学后必须直接返家。

 

——取消一切非必要的外出活动,如果出门,必须由刘北山陪伴。

 

——客人朋友来访,刘北山必须全程在场。

 

如果不是张保庆抵死反抗,苏华芬恨不得让他陪着儿子一块儿上学。

 

“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混世魔王扯着嗓子跟亲妈叫板:“您见过哪个高三生带陪读进教室的!”

 

“面子重要还是你小命重要!”苏华芬拍桌子瞪眼:“你也知道高三了?!能不能争点气,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告别你,高考考到哪儿,就给我滚去哪儿读大学,别指望我会让你出国或者砸钱进名校。你也满18了,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反正他不能进学校!”张保庆急得直蹦。

 

到底还是当妈的心软,最终承诺只让刘北山在校门口接送。就这儿,张保庆都觉得跌份儿,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又啃不下刘北山这块油盐不进的硬骨头,就没一天舒心过。

 

烦。

 

小张少爷剜了刘北山一眼,目光似锯,当真能刮下片肉来。

 

敢等到家,张保庆埋头冲进卧室摔上了门,对着空气挥拳踢腿发泄了一番,这才进了浴室。

 

刘北山拎着书包站在卧室门口,听见里面嚷嚷咧咧的动静,抿了抿嘴,把包放在门边,转身下楼。

 

 

02

张保庆洗完澡出来,手机上多了三四通未接来电。打开微信,看见杨子哲的留言:哥们儿实在不忍抛下你,临时决定换地儿了,马上到你家。

 

操。

 

张保庆上衣都来不及穿,打开门冲出去,被地上的书包绊得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大马趴。


他噔噔噔跑下楼,在厨房里找到了刘北山,后者正在煲汤——谁能想到曾经称霸地下拳场的王者还是个贤惠等级满分的家务带师呢。

 

“我朋友来了!”算算时间,马上就到。

 

刘北山点点头,盘算着那得再起一锅。

 

“你能不能……”张保庆向后耙了把湿漉漉的头发,竭力放缓语气,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那么胡搅蛮缠:“能不能先去二楼待一会儿?”

 

刘北山摇头:“苏总交代,有客人时我要在场。”

 

“都是我同学,”张保庆急道:“能有什么危险!要是让他们看见我在家也被你管东管西,都得笑上大半年。”

 

刘北山丝毫不为所动:“我听苏总的。”

 

张保庆被噎了回去,不耐道:“张口闭口苏总苏总,我妈给你开多少钱啊到底!”

 

刘北山认真考虑片刻,报了个数。

 

张保庆默默咽下了“我出双倍买你听话”的霸总发言,他的零花钱都没有刘北山的一半工资多!

 

张少爷急躁地在厨房里转圈,发梢上的水甩到了穿着围裙的青年脸上,又被后者擦掉。


“这日子没法过了!”积累多时的不满冲向顶峰,他拎起一只碗作势要摔——不行,是他从小用到大的双耳碗——换一只——还不行,是他妈最爱的一套餐具,少一个都会被追杀。

 

怒火硬生生被憋得哑火,张保庆欲哭无泪,索性也不摆少爷架子了,往前一扑合身搂住了刘北山,拿出了跟苏华芬撒娇的架势:“我真的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啊大哥,咱们理解万岁好不好!”

 

刘北山险些条件反射给他一拳,幸好手里还拿着粥勺,只能动也不动地任其抱着。张保庆出来得急,没穿上衣也没擦干头发,湿热的气息罩下来,黏黏糊糊,哼哼唧唧,莫名就让刘北山想起了小时候在街角捡到的小狗。

 

“……好吧。”他咬了下嘴唇,终于松口。

 

“谢谢您嘞!”张保庆用力勒了刘北山一下,吸吸鼻子:“好香啊。”

 

刘北山更僵了。

 

张保庆松开人蹿到灶前,掀开锅盖,火腿鲜笋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俯下身闻了闻,毫不掩饰赞叹之情:“你不当大厨可是屈才了。”

 

青年松口气,走上前用勺子撇开浮沫,舀了些汤在碗里,递给张保庆:“先尝尝。”

 

张保庆也不嫌烫,吸溜一口喝罢,还意犹未尽。刚要再盛,听见门铃响起,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汤汤水水,撂下碗,拉住刘北山奔出了厨房,把人往楼梯上推:“快快快,上去藏好别下来!”

 

青年甚至来不及脱下围裙,只交代一句:“用小火炖。”

 

张保庆胡乱点点头,冲回卧室捞了件T恤,一边往头上套一边去开门。杨子哲等人一拥而入,还自带酒水,摆明了要玩个痛快。

 

“知道你妈管你特严,家里没货,都自备了。”杨子哲取出几瓶波本和琴酒,勾住张保庆的脖子悄声道:“我好不容易才把惜惜约出来,你可得为兄弟两肋插刀。”

 

“要我给你当僚机?”张保庆斜了对方一眼:“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还惦记我,敢情另有所图。”

 

他看向围坐在沙发上的几名女孩,撇撇嘴:“小爷没空。”

 

杨子哲没多言,他晓得张保庆虽然牙尖嘴利脾气大,但是讲义气靠得住,关键时刻绝不会掉链子。

 

都是熟识的朋友,嬉笑打闹很快炒热了气氛,杨子哲为了向孙文惜显摆自个儿,撺掇着玩飞镖,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中好手,也乐意捧场。张保庆去取飞镖,有人提议组队比赛,输的一方搭档受罚。

 

这是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众人立即选定队友,把孙文惜留给了杨子哲,偏偏总计是9位,等东道主带着道具回来,反而成了孤家寡人。

 

“要不……我跟你一起吧。”孙文惜道。

 

“没事儿,输了我自己喝。”张保庆摆摆手。

 

杨子哲有些吃味儿,原先孙文惜并没答应参加聚会,听到要去张保庆家这才改了口,蛛丝马迹串联起来,难免不叫人多想。本就处在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期,再加上几杯洋酒下肚,行事便冲动了起来,专挑张保庆对阵,而后者又记着要给兄弟排面,把把都输。

 

没一会儿,张保庆已经红的白的黄的连灌数杯。

 

旁人瞧出了不对劲,上前分开两人打圆场,孙文惜也埋怨杨子哲不知轻重,后者闻言脸色更臭,场面一度僵持。恰在此时厨房里突然传来刺耳的鸣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二楼已响起迅疾的脚步声。

 

刘北山冲下楼跑进厨房,原来是砂锅方才没来得及盖上盖子,汤溢了出来,燃气灶自动熄灭后触发了警||报提醒。

 

他关掉天然气,着手收拾狼藉,瞥见晕乎乎站在身后的张保庆,皱眉道:“说了要用小火。”

 

张少爷右手握拳,砸了下左手掌心:“是哦!”

 

眼见这人已经喝大了,刘北山懒得计较,可想起雇主的交代,又道:“苏总说过不让你喝酒。”

 

“哎呦喂,”当事人没接话,杨子哲先阴阳怪气了起来,“张保庆你不是吧,听妈妈的话就算了,对保镖也言听计从。”

 

刘北山连个眼风也没分给他,埋头擦拭灶具。

 

张保庆却被踩着了尾巴,提高嗓门道:“谁听他的话了!”

 

“那走,继续!”杨子哲挑衅道。

 

张保庆不傻,被酒精熏热的脑瓜也还能运转,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翻盘无望,便推拒道:“不玩了,我要喝汤。”

 

孙文惜也帮衬道:“大家都饿了。”

 

杨子哲更加心气不顺:“张保庆你嘴硬什么,还说不听小保镖的话,这不挺乖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分明是在难为人,偏偏张保庆的气性也上来了,嚷道:“玩!谁先趴下谁小狗!”

 

刘北山跟着一群人回到客厅,只消几眼便看穿了门道,上前拦住眯缝着眼睛努力瞄准靶子的张保庆,对杨子哲道:“不公平,我和他组队。”

 

这确实没的抵赖,杨子哲只能同意。刘北山从张保庆手里接过飞镖,拈在指尖掂了掂,探出右脚支好重心,抬臂,瞄准,后拉,投出,一气呵成,不到两秒,正中三倍区。

 

围观者爆发出一阵叫好。

 

张保庆双眼放光:“可以啊!”

 

刘北山问道:“总分还差多少?”

 

“你这一下赢了60分,现在只差40了。”张保庆伸出手,张开五根指头,又在刘北山的注视下,默默蜷起大拇指。

 

要反败为胜,就得再投中三倍区或者中心区,刘北山惦记着锅里的汤,只想速战速决。他深吸口气,刚要出手,却被张保庆拉住了。

 

“别赢。”张少爷跟他咬耳朵:“要不然对方女孩就得喝酒。”

 

敢情还怜香惜玉呢。

 

刘北山没搭腔,把注意力放到靶面上,放镖跟手,又是三倍得分。

 

杨子哲心中一沉,又飘起来,对孙文惜道:“对不起啊,要不我替你喝吧。”刚要去拿酒,却被人抢先了,刘北山几下收光了桌面上的各色酒瓶,冷着脸道:“苏总马上回来。”

 

此话一出,张保庆通体激灵,顿时酒醒了大半:“不玩了不玩了。”他挥舞着双臂赶人:“风紧扯呼,改天再聚。”

 

苏华芬那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小辈们都有些惧她,闻言立刻作鸟兽散。

 

送走了人,张保庆又是一通上蹿下跳,打开新风系统驱散酒味,打包垃圾毁尸灭迹,见刘北山还抱着酒瓶伫在原地,急道:“快都扔了!”

 

他这边忙得汗涔涔好不狼狈,却见青年低下头,试图藏起抑制不住的唇角弧度。

 

张保庆正站在沙发上,举着抱枕冲换气口扑扇,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好啊,你骗我!”就说呢,他妈妈如果晚上九点前没回来,通常就住在公司了,怎么会一反常态搞突袭。

 

“嗯。”刘北山大方承认。

 

“嘿,”张保庆扔下抱枕,居高临下批判道:“这就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蔫坏儿。”

 

刘北山仰起头,清透的眸子里残余着零星笑意:“吃饭吧。”说罢转身走向厨房,处理起了那锅命途多舛的火腿鲜笋汤。

 

张保庆眨眨眼,摸了摸后颈子,望向贯穿复式两层楼的大吊灯,腹诽道怎么以前没发现这灯过分华丽了,璀璨到连映射在眼里的倒影也会熠熠生辉。

 

 

03

“没什么诀窍,多练。”刘北山把苹果切成八瓣,又小心翼翼按照张保庆的要求,削出两只兔子耳朵。

 

“我练了。”张保庆攥着一把飞镖,气喘吁吁:“没效果啊。”

 

自打上周见识到刘北山百步穿杨似的绝技后,小张少爷便缠着后者传授真经,刘北山本就寡言,揣摩许久也只能说些“手腕发力、重心要稳”之类的寻常技法。

 

“练的不够。”刘北山道。

 

“我一个人练太无聊了。”张保庆用飞镖扎了块苹果,咔嚓咬掉一半:“你来陪我,等会儿让阿姨做饭。”

 

只要不违背苏华芬立下的规矩,通常情况下刘北山都会顺着张保庆,可今日不同,趁着是周末,他得回家一趟。

 

“我还有事。”他将切好的苹果拢到盘子里,端到客厅,放在茶几上。“我跟苏总请了假,晚上回来。”

 

张保庆耷拉下脸,心中刚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突然思及这可是暌违已久的独处时光,顿时又雀跃了起来。

 

“好说好说,”他尽量敛住由内而外焕发的欢悦,拍了拍刘北山的肩膀:“有事就忙去吧。”

 

“嗯。”看了看时间,青年又道:“我走的时候会把门反锁。”

 

“啊?!”张保庆好悬没跳起来:“不行!”他脑子转得飞快:“万一……着火地震了呢!这可是16楼,你锁上门我就死定了!”

 

刘北山睁大眼睛,似是对少年的假设感到一丝不可置信。

 

张保庆信誓旦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咱们家不出事,你能保证整栋楼都安全吗?现在的大厦都包裹了保温材料,着起来就烧得飞快,不锁门我还能挣扎一下,锁上门我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越说越真切,就差指着刘北山的鼻子痛斥对方草菅人命了。后者有些动摇——倒不是说真被张保庆唬住了,而是见识过太多不幸的“万一”。

 

“好,我不锁门。”刘北山补充道:“你要答应我,不出去。”

 

“这么热的天,谁出去遭罪啊。”张保庆挥挥手,懒洋洋躺倒在沙发上:“走吧走吧,别打扰我享清福。”

 

刘北山迟疑地瞧他一眼,想到刘艳芬就快放学了,便没再耽搁。

 

只听见门“咣”地一声关上,原本百无聊赖瘫在沙发上的人一跃而起,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先冲上楼换了身衣服,又打电话联系好朋友,在客厅干熬了二十分钟,确定刘北山应该出了小区,这才健步如飞地撒欢儿而去。

 

张保庆四月份刚满十八岁便报了驾校,利用周末和高二与高三之间短暂的暑假,抠着时间拿到了驾照。还没怎么过把瘾,就被迫迎来了和保镖同居的日子,更摸不着车了。

 

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从车库了挑了辆卡宴轿跑,兴冲冲奔赴自由之旅。

 

抵达商场时杨子哲等人已经到了,早前虽闹了不愉快,可到底是多年发小,把话说开便也不计前嫌。

 

“我表哥新开的剧本杀店,独家买断的本子,咱们是第一批试玩的。”等电梯的功夫,杨子哲介绍道。

 

张保庆许久没出来透气,很是兴致勃勃,正说着话,突然没声儿了。

 

杨子哲顺着他的视线向门口望去,奇道:“哎这不你的小保镖么。”

 

可不正是刘北山,身旁还有一位手拿冰淇淋的姑娘,大约是天太热,吃剩一半的冰淇淋有些化了,刘北山毫不避嫌地接过来一口吞掉。

 

“我说你今儿怎么重见光明了,”杨子哲笑得揶揄,“敢情人家有更重要的事,哪儿还有空管你啊。”

 

他望向不接茬的人,却见张保庆沉着脸,隐有怒容。

 

“怎么卧槽——”杨子哲正欲发问,猛地被张保庆揎着闪到一旁,撞在了升降电梯间的门上。

 

张保庆偷觑一眼,确定没叫刘北山瞧见,松开手,心头烦乱:“我得走了。”

 

“啊?”杨子哲疑惑不解:“这不刚来?”随即猜测道:“你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滚蛋。”没好气地捣了对方一肘子,眼见刘北山越走越近,张保庆无端生出些做贼心虚的慌乱,混杂着莫名其妙的酸涩,如一把闷火,烧得他口焦舌干。

 

“走了。别说见过我!”张大少爷压低声音再三叮嘱,瞅准时机,绕到电梯的另一边,混在人群里消匿无踪。

 

目睹全程的杨子哲连连咋舌,乖乖,这情状,简直就跟他那个惧内的老爸在外面鬼混,被他妈抓包时一模一样……

 

刘北山走到电梯旁,见到杨子哲,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全不在意聚集在身上的探寻视线。倒是刘艳芬面子薄,有些耐不住,不着痕迹地退开了些,刘北山察觉后挡在妹妹身前,直直迎上端详者们的目光。

 

曾经的狠戾稍露端倪,已足够震慑一众温室花朵,杨子哲假笑几声,刚想说些郎才女貌的场面话,电梯就到了,连忙如释重负地钻进去。

 

张保庆出了商场就有些懊恼自己方才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行为,太怂了。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转了半天,觉得着实没劲,干脆回了家。

 

打了几局游戏,又做了几套题,依旧心烦意乱,便倒头大睡。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张保庆晃晃悠悠地下了楼,见刘北山还没回来,不禁冷笑,果然跌进了温柔乡就乐不思蜀。

 

他也不开灯,躺在客厅沙发上刷视频,没多时杨子哲发来了消息。

 

——靠!这剧本真他妈绝了!

 

——滚。

 

——惜惜是我妹妹!还把我杀了!爽!

 

——你知道自己像个变态不。

 

——等下个月有新本子了再来呗,不过你可得先请好假哈哈哈哈哈。

 

——就欠吧你。

 

张保庆退出聊天,断绝了损友的骚扰,却止不住地想刘北山眼下在干嘛。得了,还能干嘛,陪对象烛光晚餐呗,哦不对,他那么个无趣的人,怕不是只会亲手做饭。

 

小爷我都还饿着呢!说什么天黑就回来,严重失职!扣工资!

 

放在身边的手机又震了下,张保庆拿起来,还是杨子哲。

 

——哥们儿别气了,来乐呵乐呵。

 

底下附带一条链接,张保庆估摸着又是沙雕视频,随手戳开,加载了许久也没动静,正等着,忽然听见开门声。

 

刘北山进了家,借着朦胧光亮瞧见沙发上窝着个人,他摸到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屋里响起阵阵旖旎放||浪的呻吟。

 

“……”

 

张保庆虎躯一震,如捧着炭火一般差点把手机扔出去,跳转成功的页面上正播放着劲爆火辣的成||||||人视频。

 

操操操!

 

他慌乱之下按了锁屏,却没关掉声音,只能又手忙脚乱地解锁,狂戳屏幕退了出去。

 

全程不过几秒,对小张少爷来说,却是十八年人生中最为漫长难熬的一段光阴。

 

没了刺痛神经的叫声,屋里死一般寂静。

 

张保庆满脸通红地看向立在门口的人,语无伦次地辩白道:“不是!这是杨子哲发我的!我不知道!”

 

刘北山点了下头,有些别扭地换好鞋,拎着购物袋往厨房走:“我买了烧鹅。”

 

显然是不信张保庆那套说辞,张少爷岂能凭白蒙冤,跟在刘北山身后絮絮叨叨颠来倒去地反复解释。

 

等到上了饭桌,话题已经在张保庆脱口秀般的自说自话下引申到了“食色性也,只要不犯法,看点那什么片也无伤大雅”上。

 

刘北山默默无言,夹了只烧鹅腿给他。

 

张保庆咬了口,尝出来是自己先前一直念叨的广记烧腊,店铺就在下午去的商场旁边,这就又记起来白天那档子窝心事,手里的鹅腿顿时它就不香了。

 

刘北山已陪刘艳芬吃过了饭,便没动筷子,见张保庆突然恹恹,问道:“不好吃?”

 

“你尝尝呗。”张保庆道。

 

“不饿。”

 

“想着也是,”张保庆酸不溜秋地开口,“陪女朋友嘛,肯定吃大餐。”全然忘了半小时前自己还在编排对方古板乏味。

 

刘北山狐疑地望过来。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张保庆机灵的小脑瓜又一次火速救场:“杨子哲说的,他看见你了。”

 

“哦。”刘北山摸了摸汤碗,确定不烫了,才端到张保庆面前。“是我妹妹。”

 

对面人噌一下亮了眼睛:“亲的?没听你说过啊。”

 

刘北山不愿多讲私事,含混道:“亲妹妹,在上大学。”

 

张保庆低头喝了口猪骨汤,又啃了嘴烧鹅,只觉得松快极了,愈发眉开眼笑。

 

刘北山见他这副吃一口乐一下的傻模样,心中纳罕,有这样好吃?便也尝了块肉。

 

“怎么样?”张保庆凑近了些,美滋滋问道。

 

“嗯。”刘北山垂眸:“还行。”他其实吃不惯偏甜口的粤菜,可瞧着张保庆献宝似的笑脸,倒真品出了一丝好滋味。

 

 

04

“给,我妈可是批准了。”张保庆把手机递给刘北山,上面是母子俩的聊天界面。

 

苏华芬也不愿太拘着张保庆,答应月考后放他出去透透气,赶巧碰上孙文惜的生日,两家又在生意上多有合作,便叫儿子去参加生日宴会。

 

张保庆倒是没把庆生一事放在心上,月考前被亲妈和刘北山按头苦学,早憋不住了,如今只要能放放风,哪怕让他站在广场上看大妈们跳舞都会津津有味。

 

临出门才想起来没准备礼物,只能从苏华芬的首饰里上挑了件未拆封的经典款项链,一面跟妈妈报备,一面问刘北山:“女孩儿应该都喜欢这些亮晶晶的玩意儿吧?”

 

刘北山不搭腔,冷眼瞧着张保庆在苏华芬的指示下又从衣帽间取出一件价值不菲的全新皮草大衣。

 

“行了行了,知道是她十八岁成人礼,得隆重。”张保庆发送完语音,又小声嘀咕一句“麻烦”,这才拎着大包小包出门。

 

“你这孩子懂什么,”苏华芬回了语音,“像文惜这种女孩子,从小就被娇宠着,对普通惊喜已经麻木了。”

 

刘北山帮张保庆提起一部分礼物,放到车上。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搏击酒吧拼命的那段日子:绳网外那一圈VIP沙发座上不乏美艳绝伦的女人,有些甚至还是面带稚气的少女,她们无不身着华服,佩戴珠宝,在晃眼刺目的灯光里一掷千金,只为追求血腥暴力的刺激。

 

女性尚且如此,男人就更别提了。那些扭曲丑恶的嘴脸,辱骂贬斥的嘶吼,狂躁暴动的情绪,乃至肮脏堕落的兽性,都在没有规则的角斗场里展露无遗。

 

“这些人有的是钱,”酒吧老板曾经嘲讽道,“有了钱就想做点一般人做不到的事,他们的兴奋阈值被钱堆得那么高,什么才能再挑动他们的神经?赌命啊。”

 

赌命,是蝼蚁求生的途径。

 

操控蝼蚁赌命,才是上位者寻欢作乐的法子。

 

刘北山看向车窗外,却在玻璃上瞧见了张保庆探头探脑的倒影,若干年后,这傻小子或许也会成为富可敌国的所谓人上人,那时能挑动他兴奋神经的又会是什么。

 

许是看出来了他兴致不高,张保庆道:“咱们就露个脸,然后去麻川夜市吧,听说那儿新开了一家火锅,我特想吃。”

 

刘北山转回头,盯着张保庆不语。

 

“怎么了?”后者挠挠脸,往前凑了些:“真的好吃!我用月考成绩担保。”

 

“嗯。”刘北山应下。起码现在,他还是单凭一顿火锅就能心满意足的少年。

 

抵达孙府后,孙文惜一家对张保庆的到来很是欢喜,尤其是寿星,非要他陪着一起吹蜡烛切蛋糕,两人一时难以脱身,直到张保庆扯出“我妈给我立了门禁”的借口才顺利道别,等到急匆匆赶至夜市,恰看见火锅店锁上大门。

 

“都快十一点半了,也难怪。”张保庆揉着肚子惋惜道:“早知道就多吃点蛋糕了。”

 

刘北山瞧着对方气鼓鼓的侧脸,犹豫再三,开口道:“我知道一家抄手店……”

 

“去去去!”少年抢道:“赶紧的,别又打烊了。”

 

“不会的。”刘北山一边给司机指路,一边道:“我从小就吃,老板娘要开到凌晨两点。”

 

抄手店在旧城区的小巷子深处,汽车开不进去,刘北山原想让张保庆在车里等着,他去买了打包带走,可对方坚持要吃新鲜热乎的。

 

没办法,刘北山只得带着小少爷深一脚浅一脚穿过布满坑洼积水的暗巷。

 

“以前有路灯。”两人借着手机灯光照路,在看到挡在光圈前的几双脚时,刘北山就知道麻烦来了。

 

这一片的夜晚多有混子出没,不过就是拦路“借钱”的戏码,刘北山刚想嘱咐张保庆站远点,便见觅食受阻的小张少爷被几句脏话激怒,风风火火地冲了上去。

 

刘北山拉都拉不住,只能紧跟上去,一面护着张保庆,一面出手。

 

他许久没真正活动过筋骨了,可肌肉记忆远比预料中深刻,拳头接触到鲜活肉|||体的那一瞬间,用无数苦痛换来的战斗本能席卷了全身。

 

他甚至不记得过程,也无需分出心思记得,他只要赢。

 

回神时,巷子里只剩下他和张保庆,还有不远处踉跄遁走的几个颤抖人影。刘北山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有黑黢黢的破败墙壁,没有欢呼咆哮的人群,没有歪斜变形的面孔,也没有闪烁夺目的光柱。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沾了血。和以前一样。

 

“哎!”张保庆叫了声,一把抓住后退的青年:“你受伤了?!”

 

不是。刘北山咬了下舌尖,才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没有。”他踌躇着抬头,有些惧怕于从张保庆的脸上看到厌恶与排斥。

 

而后者的眼里只有担忧。

 

“回家回家,不对,去医院去医院。”少年拽着他往外走。

 

“不用。”被塞进车里后,刘北山按住了手忙脚乱的人:“真的没事。”

 

他感到腕子被轻柔地握住,张保庆的手沿着胳膊向上抚摸,确认了没有伤口,便停在肩胛骨上,笨拙地轻轻拍打——像是把他当成打架受了欺负的小孩儿。


“那就回家。”

 

返家后洗完了澡,张保庆仍不放心,想再给他来个全身检查,在被赶出门后,还叫嚣着:“万一脑震荡呢!第二天起来傻了怎么办,还是去医院吧!”

 

刘北山无法置之不理,只能又打开门,叹道:“累了,想睡觉。”


“嗯嗯嗯好好好,你睡你睡。”见着刘北山的脸,张保庆如沸水般的浮躁才能稍有平息。“要不我陪你睡吧,万一你晚上不舒服。”


“不用。”刘北山艰难地把自己从少年赤诚的眼睛中拽回来。“这种程度不算什么。”倒没托大,他这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哪一处未伤过,最严重的那次脾脏受损,他在休克中甚至已经一脚迈进了地府。久病成医,他清楚自身状况。


“那行吧。”张保庆不敢再打扰他。“不舒服了叫我,不关机!”他走出几步,又回头在耳边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送走了人,刘北山躺在床上,等到门外消停了,才缓缓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不是受伤后发烧的温度,是一种他全然陌生的,无从追寻的,从体内攀升的灼热。

 

翌日,俩人都没再提起昨晚的意外。张保庆不讲,刘北山也识趣地当做没发生。吃完早饭,他本要去洗碗,却被少年隔着餐桌按住了手。

 

“我有事要问你。”张保庆大概是嫌姿势别扭,又蹿到刘北山身前,把人固定在椅子上,半蹲在青年面前。

 

刘北山不明所以,却感到后脊梁像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紧了,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清浅。

 

“你能不能,”张保庆舔了下嘴唇,似是很紧张,“能不能……当我的……”

 

那根线甚至勒得他心脏隐痛。

 

“哎呀!”张保庆急得额角发汗,也搞不懂自己结巴个什么劲儿。

 

他望向那双曾流淌过烁烁明辉的眸子,险些忘了要说什么,暗地里掐了下掌心,一鼓作气道:“能不能当我师父!”

 

那根线倏然断了。

 

刘北山垂下肩膀,缓缓吐出口气。


这样啊。

 

-TBC-


北北:滚,不当你师父。

保庆:为啥!

北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才大你四岁,不合适。

保庆:……那?姑姑?

北北:……


评论(164)

热度(1873)

  1. 共6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